听取蛙声一片
施云桂
年前，我搬进了位于城郊结合部的这个小区。初夏时节，窗外传来了蛙声。仔细听，蛙声此起彼伏，连绵不绝。选择了城市生活，也就是选择了与蛙声告别。而现在，坐在自己的家里就能听到蛙声，我的心情也自然地愉悦起来。
听着这清晰悦耳的蛙声，勾起了我对老家的思念，勾起了我对童年时代恬静安逸、近乎天籁般田园生活的遐想……
每年的三四月间，第一声春雷响过之后，青蛙就好像约好了似的，纷纷唱起了春天的歌。儿时的每个夜晚就是在蛙声中入眠的。无论是开满鲜花的河浜、鸟儿啁啾的池塘，还是轻歌漫语的小溪、一望无际的青纱帐，老家留下了我的梦呓，也留下了我的呼唤。童年在蛙声中晃晃悠悠地度过了，童年的影子渐渐渺茫了，但在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蛙声却永远挥之不去。
蛙声，是我童年时代听到的最美的音乐。雨后初霁，彩虹斜架时，我们常常在池塘里，甚至在汪着一畦清水的牛脚印里，都能看到小小的蝌蚪在游动，摇头晃脑，自由自在，可爱极了。而在芦芽青青的小河浜，翠绿鲜亮的小青蛙，像个活泼调皮的小顽童，窜来窜去，不管不顾，有时蹦到我们身上和手上，而我们总是像对待朋友般地小心翼翼地让它们跳走。乡村田园最迷人之处，莫过于傍晚那一片此起彼伏的蛙声了。先是零零散散，不成气候，随着夜幕降临，蛙声开始遍野喧起。青蛙不要指挥，也无需乐谱，时而合唱，时而独唱。一声声蛙鸣由远及近呼应而出，直至最后连成一片。夏夜的月光下，田野上麦收已净，乌黑的大地转眼间已换上绿油油的秧苗新妆。人们在门前的空地上，撂一张小床睡着，听蛙声阵阵的传唱，能不说这是乡间最美的音乐，能不感恩大自然对我们这般的恩赐和安宁的呵护。拂在脸上的是习习夜风，响在耳边的是声声蛙鸣，让你想象在田间沟渠旁和河浜池塘边，这些乡土歌手正摇其长舌，鼓其白腹，尽情地放声歌唱，用它们嘹亮的歌声着意地把乡村营造成一座天然的乐宫。这个季节，静听蛙声成了我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农民们爱护青蛙，他们知道青蛙是害虫的天敌，是庄稼的朋友，是自己的朋友。即便是挑着担子打着劳动号子，只要看到青蛙在路上跳荡，也要设法躲开，或者用草鞋把它赶到路边的草丛里去。青蛙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广袤的土地上，它们的叫声是那么清脆和悦耳……
夕阳西下，小区外的池塘里蛙声又响了起来。这蛙声原本是春种后满田的秧水中独有的天籁之音，独独这池塘里的蛙比乡野中的还来得急迫。先是一两只的鼓噪，再后齐和了起来，一片声鸣絮聒，在寂静的春夜里犹显分明，顺风方向能传出去很远很远，惊扰了人们的睡眠，也是在告诉人们，夏天快要来了。蛙声响起，唤醒了心情里长着的童年故事，那蛙声伴随了我的整个童年。愿那童年梦中的流萤飞渡，闪着点点的明暗，去迎接那一片温顺的轻柔，把我引向旧时的家园、童年的乡野。
40年了，弹指一挥间。清明前夕，我重归故里，寻访小学读书的地方，寻找小蝌蚪游泳的池塘和河浜，虽是月明星稀依旧，却再也没有青蛙们“打起手鼓唱起歌”的情境了。乡亲们告诉我，这些年水污染严重，农药化肥用得也多，青蛙越来越少。更让人心疼的是，有些人竟偷偷地捕杀青蛙，当作盘中美味给吃了。所以，现在的蛙声已大不如前，春夏季节能听得到，但显得稀稀拉拉，形成不了“气候”。
小时候爱青蛙，是对生命的钟爱，是对大自然的崇敬；而今天爱青蛙，是明白了蛙类乃生物链环中不可或缺的一环，爱青蛙就是珍爱人类自身。
“稻花香里说丰年，听取蛙声一片。” 每次读到辛弃疾的这首诗歌，总是百感交集。我从心底暗暗期待着那一天的重现。蛙声如歌，是自然的净、是美、是真，不沾一丁点儿污染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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