宴席上的游戏
施云桂
我们几个生意场上的朋友聚餐，自然少不了生意上的话题。这天我们又一起走进饭店，入席后我先开腔：“今天的酒水我已经带来了，凉菜也点好了，现在请各位点自己喜欢吃的热菜，看谁点的菜好吃，最后如果有剩菜，谁点的菜则由谁负责吃光，我们聚餐也要讲成本讲效益。”我的话音刚落，大家附和同意。我又说：“举杯之前做这个游戏，初衷是提倡节俭，反对浪费，我们现在是自己做生意，赚钱也不是很容易的。”接着，菜谱本在大家手中传递，饭量小的点一个菜，胃口好的点两个菜，席间气氛也很好，最后各人“自扫门前雪”，碗盘碟盆打扫得干干净净，大家都觉得这样做有意义。
在餐桌上做这个游戏的灵感，是我参加一次吃请过程中出现的一幕，对我的触动而产生的。
十多年前，我在政府主管企业的机关担任一个小职务。一天，我们下属的一家企业宴请客户，邀请我陪客。酒宴安排在三星级宾馆的宴会大厅，菜肴相当丰盛，桌上盛菜的盘盘碟碟许多都叠放起来了，喝的是茅台酒，抽的是中华烟。在酒宴进行到快一半的时候，我们旁边原先空着的邻桌来了一个外国人（看上去是欧美人），点了一盘菜、一碗汤、一杯生啤和一只面包，一个人埋着头吃，直到喝光了啤酒和汤，吃光了菜，还用面包蘸着菜盘里的剩汤吃得像舔过的一样，然后结账走人。我们的酒宴结束时，我注意看了一下桌上的剩菜，几乎是满满一桌，少说有一半多没吃完，有几个菜甚至没有动过筷子。眼前的这一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，对我触动很大。
那个时候，在吃饭问题上有“两多”：一是饭局多，难得有一两天不进饭店；二是剩菜多，每餐剩菜少说有三分之一，吃一半剩一半也是常事。这对于出生成长在困难年代，长期生活在艰苦环境中的我来说，思想上很难接受。所以，后来在公务接待和朋友聚餐时，我曾尝试作些改变，但都没有成功，因为那时很多人都认为剩菜越多越体面。那次，我们单位宴请来访的外地同一系统的领导，我事先没有定用餐标准，而是客人入席后现场点菜，量也有所控制，最后餐桌上基本没有剩菜，客人也很满意，但第二天我的领导却批评我小气，说我丢了单位的面子。还有一次朋友聚餐，我提议点菜吃饭，消灭剩菜，也没有得到响应，因为那时不管是谁牵头召集朋友聚餐，吃的都是公款，你说减少浪费，有人甚至给你一句：“朋友相聚图的是个热闹，你安排有困难，我来签单。”瞧瞧，谁有能耐花公家的钱，谁说话的底气都比别人足！
多次碰了钉子以后，虽然饭局还是很多，剩菜现象依旧，对于自己身处这样的环境，无力改变这种现象，确实感到有些灰心，慢慢地变得麻木起来了。所以，十多年来我再也不敢提点菜吃饭的事了。
前几年，我离开机关下海经商，平时接触生意上的朋友比较多。这次聚餐我旧话重提，很快得到大家的响应，应该说是在我的意料之中。因为我觉得这十几年变化很大，以前我们工资很低，个人没有经济力量安排朋友聚餐，往往都是揩公家的油，要排场不要节俭；而现在进饭店掏的都是自己兜里的钱，节俭放在首位，讲不讲排场无所谓。所以，十多年前想做的游戏，终于在今天做成了。而且我们一致约定，以后进饭店必须是点菜，不允许有剩菜。
真是时间能改变一切，当然也能改变人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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